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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 />     “这个话题在海岛的时候不是已经讨论过了?”玉旈云道,“只要把蓬莱人杀得一个都不剩,再不给他们报复的机会,不就了结了?”

    “好狠毒!”况师父斥道,“你一个姑娘家,竟然把这么狠毒的话说得如此轻描淡写,我看你一定已经做了不少残忍之事。早知道,我就不医好你的眼睛,省得你为害人间!若不是你歪理连篇,怂恿我徒儿和海龙帮的弟兄们,今日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不如杀了我更省事!”玉旈云冷笑着打断,“一句话是歪理还是真理,要看大多数人是怎么想的。你的话无人肯听,而我的话乌帮主和海龙帮的兄弟都愿意听,岂不就证明我说的并非歪理吗?我真是搞不明白,明明你们可以凭着自己的本事安居乐业,为什么甘心被蓬莱人欺负?总之我不管你怎么想,我是一定要找蓬莱人报仇的。你要是嫌我的方法血腥,玷污了你的世外桃源,那你大可以换个地方住。眼不见为净。”

    “哼!”况师父一甩袖子,“你爱怎样就怎样吧!乌昙,你听她说起歪理来滔滔不绝,根本就不需要你为她接续真气——还不跟为师走?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乌昙不敢也不舍得松开玉旈云的手。

    “哈哈哈!”玉旈云又强忍着伤痛大笑三声,“我爱怎样就怎样?说得好——为了自己的双手不要沾染鲜血,就把残忍的事情交给别人去做,等别人做完了,自己再跑回来享受战果,顺便摆出道学家的嘴脸骂别人心狠手辣——好一个我爱怎样就怎样!你的手很干净,道理很冠冕,佩服佩服!”

    “你——”况师父被她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。大约是觉得再这样与后辈一般见识实在有*份,便一把抓住乌昙的手腕,强行把他拉开:“跟我走!”

    “师父——”乌昙才哀求了一声,忽然双腿一软,跟着喷出一口鲜血来。周遭众人连同病榻上的玉旈云无不惊呼。

    “臭小子,你不要命了吗?”况师父赶忙扶他坐下,又抵住他的后心为他推宫过血,“你不停为这丑丫头接续真力,就快油尽灯枯了,方才还中了毒,现在仍要勉强?你和人比什么不好?比谁更会作践自己?我素未见过比你们更愚蠢的人!”

    “中毒?”石梦泉惊讶。玉旈云也问:“是怎么一回事?”

    “不打紧。”乌昙见她面上有关切之色,心中又酥又暖,“不过是刚才教训翼王的时候喝了一口有毒的参汤……也不知原本是想毒死谁,我误打误撞做了替死鬼……但师父已经帮我把毒逼出来了。全无大碍。”

    “参汤!”石梦泉这才想起郭罡对自己说的那句奇怪的嘱咐:务必把参汤给倒了!郭罡想要毒死翼王吗?他那么厚颜无耻地讨好翼王,说要拜入其门下效犬马之劳——难道都是假的?他其实是想要毒死翼王?不由出了一身的冷汗。

    “怎么?”玉旈云从石梦泉的语气中听出蹊跷来,扭头看了看他——见到那神色,就更加明白事情别有内情,于是问道:“那参汤是怎么一回事?”

    “下官……也不清楚。”石梦泉唯恐说出参汤的事就要连翼王、刘子飞、郭罡等等全都交代了,那便要让玉旈云大费心神,于是撒谎道:“下官会命人查清楚。王爷安心疗伤养病是正经。”

    玉旈云的脸登时拉了下来:“顾夫人,请你停一停手——梦泉,你心里有事,难道能瞒得了我?你不要以为这是为我好——就算你瞒得了此时,日后若出了什么事,我不是一样要操心吗?那参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你不说清楚,这伤口我就不缝了。”

    “王爷,”石梦泉急了,“此事说来话长……再说其中蹊跷之处下官当真不知,无谓说出来让王爷白白费神。”

    “你怎知是白白费神?”玉旈云盯着他,“此事是不是跟刘子飞有关?还是跟翼王有关?”

    自从此二人重逢,乌昙只见过他们四目交接,喁喁细语,哪里见过玉旈云忽然露出这般冷酷严肃的神情,生怕他们争执起来,耽误医治,连忙插嘴道:“哎,我看也不用查——你们方才不是抓了好些楚国刺客吗?多半是他们做的——他们既然能在王爷的绷带上下毒,用毒参汤来害人,又有什么稀奇?”

    “不要胡乱栽赃嫁祸!”忽然传来端木槿的声音。她推门走了进来,扎围裙,洗手,动作麻利,又很有默契地和顾长风夫人交换了位子。根本不问玉旈云的意见,已经用针在她伤口附近几个穴位上刺下去止了血,又扎了几个穴位做止痛之用,接着飞针走线缝合伤口。边缝边道:“今天药材库里只领取过一支二两的人参,是为了炖参汤给翼王爷喝,当时领人参的是刘将军的一个幕僚,自称姓郭。他说要亲自炖参汤给翼王爷,药材库才破例让他领去。我刚刚才翻看过药材库的记录,不信你们自己去看!不要什么事都推到楚国刺客的身上。”

    “刘子飞的幕僚?姓郭?”玉旈云的心中电光火石的一闪:是那个指点她,操纵她,让她又敬又恨的丑八怪?自从去年她病倒,就再也没有联络过……难道是他?她再次望向石梦泉。

    石梦泉晓得已经瞒不下去,重重叹了一口气,跪倒在玉旈云的床前:“下官不敢欺骗王爷……参汤是郭罡端给翼王爷的,翼王爷没有喝。郭罡离开时曾嘱咐下官把参汤倒掉。但下官一时疏忽,忘记了,才使乌帮主中毒……”

    知道这其中必有非同一般的阴谋,玉旈云岂能让这许多人都在场听着?“你么都出去!”她命令。

    顾长风夫人早就习惯了丈夫谈公事的时候要回避,所以一言不发就走出门去。那许大夫是个识相的,更是一溜烟跑了。乌昙原不想走,但也被况师父扶着出了门。唯独端木槿,对此命令充耳不闻,仍然专注地处理伤口。玉旈云知道她除了医术之外,别无关心之事,故并不在意,只催石梦泉:“你说吧,郭罡都说了些什么,做了些什么?”

    石梦泉不敢再撒谎,将这天早晨遇到郭罡之后所经历一切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玉旈云。连翼王、刘子飞争相与她联手,而翼王前一夜曾来刺探,等等,也都未敢省略。他越说就越是觉得心惊,既担心玉旈云听了这么环环相套的阴谋,太过耗神费心,又害怕玉旈云责怪自己不早些对她坦白。是以由始至终,他连头也不敢抬。还是端木槿离开床边去洗手,他才敢偷偷望了玉旈云一眼。见她合着眼,不知是伤口终于包扎好了,松懈下来,还是又昏睡过去。于是试着唤她:“王爷……下官说的,你听到了吗?”

    玉旈云睁开眼,看他那副担心的模样,笑了笑:“你那是什么表情?你是怕我生气?好像应该我怕你生气才是吧?明知郭罡是个阴险狠毒的卑鄙小人,还将他秘密地收在身边,你不是应该痛骂我一顿吗?”

    “我怎么敢骂王爷。”石梦泉见她轻轻摆手让自己起身,这才站了起来,双腿都麻木了,扶住床边才不至摔倒。

    “你不敢?”玉旈云伸出一根手指在戳了戳他,“我记得为了吕异的死,为了靖杨的水灾,为了乾窑的鼠疫,你生我的气,可不止一次。”

    “就算下官有时不赞同王爷的做法,也绝不敢‘痛骂’王爷。”石梦泉抓住她的手放回被子里。

    “你嘴上没骂,但心里骂了。”玉旈云望着屋顶,“你知道吗?其实你心里骂我,我更难受。有些事,我也不想做,可是我没有办法,一定要做。你如果真的痛骂我一顿,我倒可以把苦处说出来。你什么都不说,我也只好什么都不说——郭罡,他是个人才……不,他是个奇才。无论是养老税、票业司这些治国之良方,还是水淹靖杨、印制假官票这些卑鄙的勾当,只有他才有那个才略那份狠毒能做得出来。我用他,就好像那些吸福寿膏上瘾的人,明知他是个祸害,但是又忍不住想让他帮我解决麻烦达成目标——但是,我也比谁都恨他!恨不得杀了他!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他!等我消灭我的敌人,我就杀了这个獐头鼠目的奸贼!”

    石梦泉见她说得激动,唯恐对其伤势不利,忙劝道:“王爷不必多说。下官知道王爷绝不肯任由那姓郭的操纵。他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,只怕刘将军心里也很想杀了他吧?他又企图下毒加害翼王爷——翼王爷岂是省油的灯?或许过不了多久,也会找郭罡算账——想不到郭罡聪明一世,却疏忽大意没销毁自己的罪证。”

    “疏忽大意?”玉旈云瞥了他一眼,“那你就想错了。依我看,郭罡是故意的——他这个人不会疏忽大意,即便是他真的在仓促之中无法销毁那碗参汤,也不会求任何人去帮他,因为那样做,太‘此地无银’了。他更加不会求你——难道他不知道你对他恨之入骨吗?”

    石梦泉愣了愣:可不是如此?“那……他这是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“我想,郭罡做这场戏,要算计的那个人是你。”玉旈云笑看着他,“你还记得吗?郭罡投奔我,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挑拨我二人的关系。之后他献计杀吕异,又水淹靖杨,每一件都是你所不能忍受的。我为了达成夙愿,也许勉强容忍他,但是他知道,你容不下他。他也知道自己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一件事——那就是我二人之间的关系,远远比他的那点计策来得重要。他若是不能得到你的认同,他就永远不能光明正大的回我身边来办事。尤其,在眼下这么关键的时刻,我又病了,能代替我行驶大权的只有你——换言之,在我康复之前,他必须以你为他的主公。所以他不得不争取你的认可。他知道翼王是我们一个潜在的强敌。所以他在参汤里下毒,本意是要告诉你,他可以冒险为我们除掉这个强敌。照常理,任谁听到‘一定要把参汤倒掉’这样奇怪的嘱咐,必定会去看看这参汤有何蹊跷。那他的目的就达到了。谁知你稀里糊涂忘记照他说的去做,才令他的计策失败。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这……”石梦泉自己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这些。“那……那万一翼王喝了那参汤,他不是真的把翼王毒死了吗?”

    “那有什么不好?”玉旈云道,“刘子飞需要一个出兵楚国的好理由——之前那些绑架暗杀什么的,都还不够分量——随便死几个县令、富商之流,哪里像是楚国奸细所为?本来我被困海岛,他可以打着营救我的旗号,倒勉强令人信服。如今我回来了,他还要坚持南征,顾长风会跟他没完没了!万一他再出师不利,想弹劾他的人也会趁机做文章。他只怕伤透了脑筋!但这时候,如果忽然死了一个王爷,那情况就不同了——我们自己假扮楚人做戏,怎么会去杀王爷呢?会杀王爷的一定是楚人啊!这和当时他献计杀吕异其实是一回事——翼王还曾经想杀罗满嫁祸给冷千山呢!”

    “所以郭罡原本是想一石二鸟?”石梦泉感到心寒。

    “是啊,没想到遇到你这只呆鸟,被石头打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,害他计划落空。”玉旈云笑,“而且还被翼王知道了他的毒计,这下他可麻烦了。”

    石梦泉没想到他一整天的担心就这样在玉旈云的笑语间被吹散:“那……王爷打算下一步怎么办?”

    “怎么办?郭罡不是都计划好了吗?”玉旈云道,“刘子飞剥果壳,我吃果子——这比方还真够形象的!”

    “王爷赞同他的计策?”石梦泉有点吃惊,“我还以为王爷会想要亲自率部南征。”

    “我当然想。”玉旈云道,“不过此刻我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——难道我这个样子能骑上马去吗?还是能去校场上点兵呢?我连坐起身的力气都没有。”

    看到她眼中无尽的遗憾与不甘,石梦泉只觉得心痛:“王爷放心,你一定会很快康复。下官会在江阳操练兵队,只等时机成熟,就和王爷一起攻入凉城。”

    “不。”玉旈云摇摇头,“我不要你在江阳练兵。你要去剿灭蓬莱舰队。”

    石梦泉呆了呆:“王爷真的这样着急要向他们报一箭之仇?此刻樾楚大战在即,刘将军和翼王又各怀鬼胎,王爷把自己的人马都派出去了,是否太过冒险?”

    “正是因为如此,才更要派你去剿灭蓬莱人。”玉旈云道,“刘子飞搞出这么一出闹剧来,除了想争个功劳之外,不就是想收编咱们的人马吗?如果咱们的人都留在江阳待命,刘子飞一过大青河,就又会动脑筋把他们都收为己用。若他阴谋得逞,将来我用什么兵马去攻打凉城?唯有把咱们的人连同水师全都派去围剿蓬莱人,才让刘子飞打不了咱们的主意。”

    “话虽如此,”石梦泉皱眉道,“但把东海三省的兵力都调空,谁来保护王爷?”

    “不是有翼王么?”玉旈云笑,“他不是想和我重修旧好么?”

    “那才更叫人担心!”石梦泉道,“不如让罗满去围剿蓬莱人,我留下陪着王爷?”

    “你留下,翼王和刘子飞都会不放心的。”玉旈云道,“谁不知道你我二人双剑合璧所向披靡?他们一定会觉得我们是在计划着什么,咱们麻痹敌人的目的如何能达到呢?你自己也说,还有罗满——还有顾长风——我好歹是樾国的内亲王,他们保护我是应该的。你只管放心的去——把蓬莱贼寇杀个落花流水,以消我心头之恨。待你凯旋归来,再看看刘子飞剥果壳剥得如何——说不定,他出师未捷身先死,那就轮到我收编他的人马替他‘报仇雪恨’了,哈哈!”

    她说得兴起,忍不住又大笑了起来,牵动伤口直皱眉头。石梦泉忙轻声提醒,又唤端木槿来看看,防止那伤口再出意外。可是端木槿好像没听见似的,收拾好针线等物,径自出门去了,而且“哐”地一声将门摔上,震得房顶的灰尘扑簌簌往下掉。

    “端木姑娘怎么了?”石梦泉奇道,“她平素都不是这样的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?我倒觉得她素来对我都是这种态度。”玉旈云道,“既然她能摔门出去,那就表示我没有性命之忧,你可以放心了。”

    我怎么能放心呢?石梦泉想,要将你一个人留在危机四伏的江阳。

    玉旈云似乎看出他的心思,笑了笑,道:“你别婆婆妈妈的——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。现在,战斗已经开始了,不容有失。这一次,可能是最后的机会——你明白吗?”

    最后的机会?石梦泉有些不明白。

    玉旈云的因为发烧,两颊通红,双眼含泪:“我不能再等下去了——我怕拖得时间太久,我自己会等不到……”

    “王爷切不可胡说!”石梦泉打断,“你好好休养,一定会康复,来日方长——”

    “嘻!”玉旈云笑着打断,“你不是一向最信林枢和端木槿那两个大夫的话吗?他们让我吃药,不准我操心,你就帮着他们来管束我——他们两个都说,我天生就是个短命鬼,你反倒不信!”

    “不许胡说!”这次石梦泉的声音在颤抖,“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。我在西京最灵验的玉佛寺里替你求过菩萨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还会去求菩萨?”玉旈云讶异,“我还以为只有我姐姐才会去做这种事呢!你信菩萨吗?”

    “不信……”石梦泉摇头,“不过人家都说灵验……”

    “哧——”玉旈云几乎要大笑起来,只是碍于伤口,不得不忍住,“你这么不诚心,怎么会灵验呢?说不定菩萨为此还要罚你呢——唉,算了,不和你说笑。其实我是觉得自己流年不利,常常病倒,又莫名其妙差点儿就送了命,所以害怕心愿未达成,就死了。那才真是死不瞑目。为免夜长梦多,我还是希望早点儿见到我想要的东西。然后,死就死吧,也没什么可怕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又来了!”石梦泉道,“怎么老是‘死’啊‘死’的?死很好玩么?”

    “不好玩。”玉旈云回答,“不过……我觉得死也没什么可怕的……可怕的是……嗯——你会不会活一百零一岁?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石梦泉莫名其妙。

    “你说我要长命百岁,我自然问你会不会活一百零一岁的。”玉旈云道,“我只想我死的时候,你和姐姐都陪着我。我不要你们比我先死。这样看来,我早点儿死也没什么不好。最少不会只剩我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“王爷这是第二次下命令不准我死了。”石梦泉道,“你不觉得这种命令很残忍吗?王爷害怕一个人孤身留在世上,那下官呢?王爷方才伤势有变,下官在院子里等着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——就是王爷如果死了,我也不想独活世上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?”玉旈云笑道,“你难道不应该完成我的遗志,把我想要的东西烧在我的坟前吗?哈哈!只怕这东西不知该怎么烧才好……对了,你怎么会独活在世上?赵王虽然垮台了,但是你和愉郡主的婚约还没正式解除呢!哈哈哈哈……”

    他们在房内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。外面廊檐下,乌昙正由况师父帮着运功调息。听到这些话语,他只感到心中五味杂陈:这两个人是生死不离的啊!他如何能够相比?仔细回想,他和玉旈云最亲近的一次是在海岛上,他受了伤,而玉旈云的眼睛看不见,两人相互扶持着,在石滩上行走,又半玩笑半认真地比较谁更狠心拼命——那一夜有星星吗?他竟然不记得。为何没有珍惜那么美好的时光?早知今日,他应该将那一夜铭刻于心。

    “淤塞的筋脉都打通了。”况师父拍拍他,“你还有哪里不舒服?”

    乌昙摇头。他的不舒服只怕无药可医!“多谢师父相救。”

    “哼!”况师父瞪了他一眼,“我救得了你吗?我可不觉得自己有那个本事!诚然,你受伤、中毒,为师还可以拉你一把。但是你迷恋上这个狠毒的丫头,你要为师怎么救你?”

    “师父……弟子没有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用再狡辩了!”况师父打断他,“为师一直跟着你——你若对那丫头没有恋慕之心,怎会趴在人家的窗口像个傻子一般,竟然连为师在你身后都不察觉?又怎会连自己的命也不顾,要去为她接续真气?你不必骗我了。本来你血气方刚的年纪,她是一个妙龄女子,你恋慕她也无可厚非——若她不过是个普通少女,甚至寻常皇亲国戚,为师都不会反对。但这个丫头心术不正,阴险狠毒,而且满口歪理。她只不过来到海岛几天的时间,已经搅得海龙帮不得安宁。你过去虽不是一个温顺的孩子,但总算知错能改。如今也被她引到邪路上去。这丫头是你的心魔孽障,你不和她一刀两断,日后磨难无穷。再说了——你不是说她是那个什么王爷的未婚妻吗?如今却和另一个青年男子共处一室,说些同生共死的话。可见其水性杨花,天生是个祸害。”

    不是这样的,乌昙想辩解,他们是青梅竹马相互扶持十数年的挚友,眼中只有彼此,甚至可以为了对方去死……但想到这些,便愈发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很傻。他什么都不是,什么资格也没有。不想自己变得可怜,更不想可怜自己。便将这些话全都咽了回去,只道:“师父不必担心,徒儿与这些中原人不过是萍水相逢。徒儿始终是海龙帮的人。我们回海岛去吧。”

    “回海岛?”况师父瞟了乌昙一眼,“你舍得吗?你听到她说,要一个人留在江阳和翼王还有什么人周旋,你放心得下?”

    乌昙咬咬牙,谎言那样简单,却怎么出不了口。

    “嗐!”况师父长长叹了一口气,“罢了,心魔孽障除了自己,谁也无法断绝。你不想走,就留下吧。”

    “师父?”乌昙惊喜。

    “为师不勉强你。”况师父道,“为师也曾年轻过。有时候,人非得自己去撞个头破血流,才知道老人说的话没错。不历尽沧桑,怎么知道佛法的好处?你好自为之!”说时,掸了掸衣衫,仿佛要将这俗世的污秽从身上拂走。只是这样轻轻地一个动做,下一刻,他的人已经飞上了院墙,隐入夜色,无处追寻。

    “师父……”乌昙唤了一声,但没有回答。

    他怔怔望着夜幕,良久,又回头望了望玉旈云的房间:真的会头破血流吗?不会有其他的结局吗?合上眼,仿佛又回到了海岛上,他们互相依靠着,在乱石滩上行走。

    这一次,脑海中的图画清晰异常——漫天灿烂的繁星。

    作者有话要说:作者真是忙得焦头烂额啊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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